【编者按】《烟火乡村》是王健近年的散文作品合集,在这些散文作品中作者重回童年,徜徉在天地大自然中,他的眼中,花草树木皆有情,鸡鸭猫狗都有意,最慷慨的是大地,最宽容的是大自然,在父母锅碗瓢盆的慈爱中,在乡里乡亲婚丧嫁娶的习俗里,乡村展现出她最温馨、最丰富、最亲切的浓浓烟火味道。动物野趣、田野风情、儿时游戏、自制玩具、乡村味道、至爱亲情等等,这些小时候故乡的风景、故事或经历,正如粒粒珍珠,聊以慰藉故乡在天南地北的游子之乡愁……
►散文◄
渔趣
作者:王健
家在山丘上,山丘又被涢水河拐的一个大弯三面环绕,用各种方式打鱼就成了父母和我们每日的功课。
【一】
消失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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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河是一条五六米宽的大溪流,浅处没不过膝盖,大拐弯深潭处则深有丈余,河水清澈透底,甘甜沁脾,河滩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那时人们白天忙着做农活活挣工分,但也裹不饱肚子。晚上,人们将向日葵杆踩裂成条状,或是将干芝麻杆扎成一小束,或是用铁丝卷着破布条蘸上柴油,制成一个个火把,点燃,到河里去“照鱼”。
河水很清,鱼见到光后就趴在那儿不动,用鱼叉一叉一个准。那时候,整条河被几百个火把充斥,就像是一条巨大的火龙在游走,蔚为壮观。
那时我太小,帮不上忙,徒增麻烦,姐姐们不愿意带我去,要么趁我睡着了把我反锁在家里,实在摆不脱而带着我也是责令我跟着照鱼的队伍独自在岸上行走。现在想来,岸上草丛茂密,蛇虫很多,仍留下了一些害怕的记忆。
那时候,修公路和水库大坝等工程经常在农闲季节开展,很容易弄得雷管、炸药和导火索。
父亲用棉线浸点柴油裹在酒瓶腰上点燃,等燃完后轻轻在中间一敲,瓶子就断成两截。在瓶里填上炸药,用塑料布绑紧敞口处,将导火索插入雷管,再将雷管穿过塑料布插入炸药中,炸药包就做好了。
那时鱼真多!当时对导火索的性能不是很了解,第一次炸鱼时,导火索有近一米长,点燃后扔到水中等了很久才响。随着水柱溅起,水面上浮起一层鱼,鱼肚子白花花的,估计有几十斤吧。
后来,下游拦起了大坝,修建了铁门坎电站,河水就涨起来了,形成了二十多米宽、五六米深的的大河,我们开始了出门就划小划子的生活。
有一天,我去河边放牛,靠近河岸的两块稻田稻子已经收割了,涨起来的河水淹没了稻田,水面高出稻田有一尺多。我发现稻田里有黑压压的东西,觉得很奇怪,走近高高的田埂一看,差点惊呆了:每块田里都有近百条草鱼在安静地游动,每条都有两尺多长,估摸着有二十多斤重,它们在吃田里遗落的稻谷吃,黑黑的就是它们宽宽的脊背!
我赶忙拴好牛,跑回家告诉父亲。父亲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鱼?但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现场的情景让也他惊呆了。
父亲连忙叫了后屋的罗三叔,开始准备用两个炸药包同时炸。他们从床底下拿出了存放的炸药,可一看就傻眼了,六月份的大热天,炸药却受潮得根本没法用。没办法,他们只好找了几块瓦片,一边将炸药摊在上面抓紧晒干,一边烧断酒瓶子和准备雷管。我的任务就是去偷偷盯着鱼,别让人惊扰了。
等待是焦急的。大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我们直冒油。
如果将鱼全部炸死,会有三四千斤,等于两家三年的收入!我们三个既紧张又兴奋。
炸药包终于搞好了!鱼还在!父亲和罗三叔各拿一个悄悄来到高处的田埂上,同时用烟头点燃了炸药包并向下面的稻田扔去。
“轰,轰……”两声巨响接连响起,震彻山谷,起伏回荡。可惜,水面没有溅起我们预想了很多遍的水浪,也没有漂起白花花的鱼肚。水太浅,为了避免鱼被惊吓走,保证炸药包一落水即刻爆炸,父亲他们将导火索留得很短,又因为他们站的地势较高,炸药包在空中运行的时间超过了平时,炸药包离水面还有一寸多就爆炸了。
就在炮声响起的一瞬间,所有的黑色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就好像根本就没有鱼来过一样。
直剩下呆呆傻傻的我们三个。
【二】
“断子绝孙”式的打鱼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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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人们顺着大河选取一些河汊口或低洼地区,将砍下的一些灌木连同树叶,集中扔进河里,在河底形成一个个“沤子”。鱼儿在冬天喜欢钻进这些沤子里,既能取暖,又有安全感。过一段时间,将炸药包丢进沤子里,就容易炸到很多鱼。
寒暑假里,我都早早地起床,撑起划子顺着河流去捡鱼。在炸鱼的现场会漂起一部分鱼,但也有一部分被炸死后会沉到水底,要过几个小时才会浮起来;还会有些鱼当时被炸伤了,会游很远并且晕晕乎乎乱窜,要费些功夫才能捞住;有的大鱼甚至要等到肚子腐烂了才能漂起来。有一次,我远远看到河里漂着有一只拖鞋那么大的白点,漫不经心地划过去,一看,真是一条鱼,不过我的鱼勺根本捞不起来,水面下面隐藏的鱼身竟然有两尺多长,有三十多斤重!可惜的是肚子已经腐烂了,不过它的后背有两寸多厚,仍然是未变质的,在那个时代对我们来说真是一次饕餮大餐。
捡鱼也需要经验,远处的白色漂浮物就是有鱼的信号。不过,被白泡膜、白拖鞋和白胶袋混淆视线害得白跑一趟的事也经常发生,关键就是根据形状和色泽去分辨,这些技巧需要积累。
随着对炸药运用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频繁,河中的鱼也越来越少,也变得越来越精。为了抢住时机,炸药包的导火索也留得越来越短。原来是把炸药包丢进水里等着炸响,到后来变成人们在河边等候和巡视,一看到哪里涌起鱼搅动的水花,就即刻点燃炸药包砸过去。
炸药包还没扔出去就爆炸的事经常发生,非死即伤,沿河岸的村庄里多了一些缺少了一只胳膊的“一把手”。有的是从划子上被炸伤跌落河中;有的是大雾中炸鱼,导火索已经点燃了,以为没点着,凑近去再点火时刚好爆炸了,炸得面目全非;还有更离谱的,一个人天未亮就去炸魚,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拿着点燃的炸药包,结果将手电筒扔进河里,炸药包爆炸在手里,从而失去了整个手臂。
炸死炸伤的人多了,村坊里传说是炸鱼的人伤了太多的命,作了太多的孽,是遭了报应,被鱼的鬼魂遮蔽了他们的眼睛,所以总出事。一些人很害怕,有些忏悔,后来政府又严格禁止和严厉打击炸鱼行为,炸鱼就慢慢淡下来了。
有的打鱼手段更恶劣,最卑劣的就是毒鱼了。有的人趁黑将几大瓶剧毒农药“敌敌畏”、“一扫光”等倒入河中,一大早整条河的鱼都翻起了肚皮,小鱼小虾也未能幸免,真是一片凄惨悲凉!沿这条河还有几万人在喝这河里的水啊!
被毒死的鱼大部分被捡起来拿到县城或是附近的集镇卖给了“公家人”,或是被办喜事丧事的乡里人家办了酒席,沿河人家把零零星星捡到的鱼也吃进了肚子。这种方式受到乡亲们的强烈谴责,公安派出所也介入侦查,但河道太长,终究是不了了之,徒增了一些人们的好奇和谈资以及内心愤慨罢了。
还有电鱼也令人讨厌!他们穿着长皮革防水衣,背着蓄电池,一手拿着绑着铁丝的竹竿,一手拿着鱼勺,在小河沟里逆流而上。随着电流的释放,小鱼小虾瞬间翻了起来,顺着水流流进了鱼勺。据说,这种电击对鱼虾的生殖功能会造成极大地伤害。
这些“断子绝孙”式的打鱼方式让人心痛,也遭人唾骂,很多打鱼的人也遭遇中毒或电击的伤害,并殃及家庭和他人。现在想来,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些伤害,也许当时他们的家中有亲人病重正等着救治,或是孩子因未交学费而多次被老师驱赶出教室。如果生老病死有保障,谁会选择这么愚蠢和遭天谴的行为呢?
【三】
“健康”的打鱼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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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人们也有很多“健康”的打鱼方式。
家里有很多粘网,根据网眼有几根指头宽分成不同的大小。父亲撑着小划子,将网依次放下去,过几个小时再来顺着浮漂依次收起来,网眼中就卡着活蹦乱跳的鱼。摘下来,丢进划子的舱中,鱼照样鲜活。
对于堰塘中的鱼,大人们会使用撒网、坞网和拖(拉)网。
双手握住撒网的头,右臂将网旋转着撒出去,浮标漂着,网脚沉到水底,再往回拉,上岸时网子里就是满满一兜子杂鱼。
坞网跟撒网大致一样,不同的是网子是连在两根竹竿上,浮标和网脚都轻一些,但网可以撒得更远一些,还可以用两根竹竿拍打水面,将小鱼往网中赶。接着,将两根竹竿伸到胯下,双臂使劲往上扳,网子就慢慢露出水面。用这种网,有时也可以网到大鱼。在农村,鱼塘都承包了,网一些野鱼小鱼可以,放养的鱼和大鱼是不让弄的,主人家会翻看鱼篓,弄到了也要交给主人。有一次,姐夫喝醉了,说他出去打坞网时,衣服里面有一个防水夹层,弄到大鱼是就塞到胸前夹层里,主人家看不到。狡猾狡猾的!
快过年时,拉网就派上了大用场。顺着堰塘这头将网放下去,两边各有十多人拉着网头的绳索,一起向前往堰塘的另一边拉去,整个儿一网打尽的势头。随着拉网的推进,堰塘中的鱼都感受到了威胁,有的鱼继续向前游,有的鱼焦急地跳动起来,还有的鱼则逆向跳跃翻越了网漂跳到了后边;等网差不多拉到堰塘边时,就更热闹了,所有的鱼炸开了锅,拥挤、翻滚、跳跃,白花花的,闪耀着眼睛;还有一些红锦鲤格外引人注目,招来一片惊叹,也映红了乡亲们欣享丰收的笑脸。这样的拉网行动会反复几次,小鱼会被及时重新丢回塘中,剩下的就是大伙高高兴兴分鱼了。红锦鲤一般会被将要娶媳妇的人家先定下来,作为初次上门的见面礼。
父亲还有一手独门的打鱼技术,估计好多人听都没听过——土铳打鱼。夏天,一阵一阵的黑鱼在河边的柳树树荫下悠闲的漂浮,老家叫鱼“漂青”。父亲在土铳里填上火药,不过不装铁砂弹,而是在铳管里放入两三支细竹筷或细竹条,站在岸上,对着鱼群开火。“竹筷雨”过后,就有一两条几斤重的鱼中招了。
【四】
鱼鹰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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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承包河道后,每年都会请养鸬鹚的来帮忙捕几次鱼。他们三四个人,每人有四五只鸬鹚。来的时候,有的人扛着划子,有的人挑着木棍,棍上站满了鸬鹚。
老家把鸬鹚叫鱼鹰,它们浑身乌黑,只有嘴巴下面有少许白色绒毛,喙根部是黄色的,眼睛犀利,硬硬的上喙前部有弯弯的利钩向下与下喙紧紧吻合。
下河前是不喂鸬鹚的,还用一根细麻绳松松地系着它们的脖子,防止它们把捕来的鱼吃掉。划子下河以后,鸬鹚呆在划子上偷懒,主人就用竹篙驱赶它们;下了河以后,它们仍然不想干活,趁主人不备又从他身后跳上划子休息,主人只好再次把它们驱赶下去。这样反复玩一会儿,直到带头的那只鸬鹚夹起了第一条鱼,鸬鹚们的好胜心才会被激发起来,在加上主人“嗷嗬嗷嗬”的吆喝,鸬鹚们就争先恐后的往水底钻去,夹起一条条鲜活的鱼来。
通常是几个划子排成一排,顺着河道一路巡查过去;在宽阔的深潭处,则各个划子围成一个圈,防止鱼逃跑。
它们夹住小鱼后,会吞进自己的脖囊中,主人将竹篙伸到它们身下,它们就抓住竹篙,随着主人滑动竹篙来到划子上面。主人一提它们的脖囊,它们的嘴巴就张得开开的,一倒,囊中的小鱼就哗啦啦吐出来掉入舱中,然后主人又直接将它们抛入河中。
它们夹大鱼的位置都很巧,并且善于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两斤多重的鱼被它们夹住了也束鳍无策;当然,也有刚好夹住鱼尾的,鱼拼命挣扎,并侥幸脱逃的;碰到有四五斤以上的大鱼,马上会有两三只鸬鹚飞奔过去支援,合力将鱼夹住,主人赶忙用鱼勺从下面稳稳接住,鸬鹚才会松开嘴巴。这种情况下,鸬鹚们都会在主人划子边优美地旋上几圈,就像得了金牌的运动员绕场几周挥手示意,释放一下开心,也在主人面前表表功劳。当然,它们也有时候为了争功,强行从别人口中夺食,结果数败俱伤,鱼儿脱逃。
回到家后,主人会各用三根竹竿搭起两个支架,支架中间搁置一根竹竿,鸬鹚们就站在上面休息。主人会选取一些不会造成鸬鹚喉咙伤害的小杂鱼抛给它们,它们会准准地接住并一口吞下,过了不大一会儿,它们就接连”噗噗”地喷射出白色腥臭地稀溏大便,然后满意地”嘎嘎”叫上几声。
【五】
娃娃捕鱼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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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大人们把打鱼当作工作或补贴家用的主要手段来说,作为小孩子的我们,每天都可以找到打鱼的工具和机会,用各种方式捕鱼永远都是快乐有趣的。
在放学路上,见到小溪流小河汊里有鱼,我们几个人会合伙用泥巴拦起一个小小的坝,再用手将水舀出去,水位就降低了,接着我们就在草丛和泥缝中追逐,通常都有所斩获,然后用树枝或野草串成一串,神气地拎回家去。
夏天,石头缝里摸鱼则成了游水高手们表现的季节。我们光着身子,跳进河潭里降暑,从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上无数次跳入河中,然后比赛游泳、憋气、扎猛子,等玩够了之后,就去石头缝里摸鱼。石头缝里空间小,几个人分别堵住几个出口,手伸进去就可以抓到黑鱼或鲢鱼。有时候也潜到深一些的潭中去摸,不过比较危险。潭深处有暗流,水也凉,容易抽筋,也可能发生手被卡住或是抓住了鱼但洞口太小抽不出手的状况。
在摸炸沉到深水区的鱼时,需要下潜时间的较长,我们就安排人站在划子上,把竹篙竖直地插到水底,其他的人就能顺着竹篙快速下潜而摸到沉鱼。
村中有一个排灌站,两季都要从河中抽水上来,顺着沟渠灌溉农田,也有不少鱼虾被水泵抽上来。我们在沟渠中设置了一层一层的小拦网,每个人都会拦到泥鳅、黄鳝和杂鱼。
为了清理塘泥,人们会把水塘里的水放干,然后抓鱼。一些大鱼和小的鱼早就没抓住了或是翻起了肚皮,但鲫鱼、泥鳅和黄鳝则是最具生命力的。我们都在淤泥中摸索,时不时都收获惊喜。双手抓不下时,不是放进扎紧裤腿的裤裆里,就是直接咬在嘴巴里。有的人更有本领,在人们经过几次反复捞过,都认为绝对已经没有鱼了的时候,还会在仅剩下的一丁点浅水塘里放下粘网,然后用竹棍敲打水面,过一会儿竟然又有鲫鱼穿过泥巴钻入网中,可能是对水的强烈渴望让它们义无反顾吧。
妈妈杀鸡以后,鸡肠就归我了。我攥着长长的鸡肠的这头,将另一头丢入水中,过一会儿感觉有动静,猛然一扯,几条大虾就被带到了岸上,蹦蹦跳跳;要么将鸡肠拴在竹筐里,浸在水中,就站在筐边候着,等一会儿突然把竹筐提起来,里面就有小鱼小虾泥鳅等一大团慌慌张张乱挤乱跳。
家里还有一种“虾搭”,像金字塔形的,前面敞开着口,后面用纱布围住,顶上连着一根竹竿,拉着虾搭沿着塘边转一圈,就有一网兜小虾米。
姑姑还有“虾笼”和“挑网”。虾笼是两个半椭圆形的竹编笼子扣起来的,两头中间都留有向内的入口,在笼中放置食物,鱼虾钻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挑网是两根竹片十字相交后再弯曲成半圆形,用一块白纱布绑在四只脚上,在中心部位拴上一块香喷喷的煎饼,再将网子放入浅水处,网顶露出水面。等待一段时间,在岸上用竹竿一挑网子顶,鱼虾就被带上来了。那时我力气小,挑网速度慢,经常一边挑着网,一边看着鱼虾在奔逃,最终挑起了一只空网。记得每次去姑姑家,当从屋后的山坡下山时,总能闻到了厨房里姑姑煎鱼饵饼的香气,我自己都很想吃一口;每次姑姑将几簸箕红红的小虾晒在太阳下,我都深深地感受到丰收的味道。
【六】
夏日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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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小雨的夏日,是最适合钓鱼的。
钓竿是自己早就做好了的,通常是斜斜地挂在房屋山墙上。到河边竹林中砍几根修长的竹子,在火堆中烤一烤,修正一下弯曲的部位,主体就完成了;套上父亲补粘网的线;浮标就用一截芦苇杆、麦杆或是鹅羽毛管充当,再用红墨水涂红;沉坠是用废牙膏皮卷成的;只有鱼钩是父亲赶集时买回的,实在没有时自己就用别针磨制改装而成。
拿着马扎,穿着塑料布雨衣或父亲的蓑衣,带着斗笠,装上一罐头瓶蚯蚓,坐在河边,甩开架势开钓。两边竹林青翠,山峰倒映,河水清澈,微雨斜斜,别有一番小情趣。
最常钓到的有参子鱼、刁子鱼、黄骨丁等,当然也还有用青草芯钓起的草鱼。
参子十来公分长,短小精悍,反应迅捷,经常成群结队游荡抢食,下口快,动作猛。钓参子讲究快,一扔下钩就往回扯,运气好时钩钩不落空,一群参子给钓个大半。到深圳后有一次陪朋友钓参子,用的是荧光钩,一根线上绑几只钩,一放钩就扯回来几条参子。后来我放弃了这种钓法。钓鱼连饵都不用,我觉得咱们人类真坏,也替参子感到悲哀!参子被钓上岸后仍然蹦蹦跳跳,好像在展示自己的活力。
刁子鱼又叫翘嘴白,是家乡的一道名菜。它身形流畅,下颌上包,浑身银白,鳞片细小,眼睛圆大,吃小鱼,性凶狠,游水速度快。所谓“浪里白条”,就是指这种鱼。刁子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白而不腥,杜甫有诗云:白鱼如切玉。刁子鱼离水即死,仿佛一介壮士,不成功,便成仁。
黄骨丁,湖南人叫“黄鸭叫”,全身黄黑色,嘴阔无鳞,唇上下各长有黑胡子和白胡子,背上和侧面都有尖尖的长刺,钓出水面后会“唧唧”地叫,好像在抱怨叫屈,发泄不满,老家又叫它“唧唧公”。将它摘下钩时要很小心,如果被刺扎了,恶痒恶疼。黄骨丁煮豆腐或干锅都很美味。
光着脚丫,扛着钓竿,提着鱼篓,东家两条,西家三碗,共同尝鲜,不亦乐乎。
【七】
我们曾经的捕鱼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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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水清、鱼多、人傻。
水冰冽甘甜,清澈透底,鱼儿也看得清清楚楚,整条河就像是我们的菜园,想什么时候去捕鱼就什么时候去捕鱼,即使方法很笨,也能弄到鱼,反正待客或是加餐总是能满足的。好像那时候的人挺容易知足,适可而止,也没有整天琢磨着要怎么把鱼虾捞得多多的去卖钱。
有时候,端着鱼勺站在河边“守岸待鱼”,也可以直接捞起游在岸边的鱼或接住跳起来玩耍的鱼。暴雨过后,堰塘泄洪,塘里的鱼也顺着水渠逃跑,我和三姐去菜园摘南瓜,拿着箩筐在水渠里扣住几条五六斤重的大鲤鱼,带给父母意外和欣喜;父母在秧田扯草时,也会时不时抓到几条鲫鱼。
有一个冬天,特别冷,堰塘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我们拿着小板凳翻过来放在冰面上当滑车玩,不亦乐乎。有一个小伙伴突发奇想,偷偷拿来木匠父亲的凿子在冰面上凿了一个碗口大的洞,竟然不停地有鱼从洞里跳出来落在冰面上,又是一次意外的收获。
随着农药化肥的广泛施撒,炸鱼、毒鱼、电鱼等打鱼手段的频繁使用,河里的水愈来愈混浊,鱼虾也越来越少了。据乡亲们讲,等到涢水河上游建起了十几个桔子罐头厂之后,状况就更加恶化了。工厂浸泡桔子的废水肥水直接倾倒排放,河里的水草也肆意疯长,差不多充斥堵塞了整个河道,整条河的鱼虾都遭了殃,比毒鱼的危害更猛烈……
土壤是大地母亲的肌肉,河流是大地母亲的血管,鱼虾就是血管中的营养成分,养育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抑或是不肖子孙。馈赠给我们乳汁,满足我们成长生活的正常需求,符合天地道义,但是如果为了攀比和虚荣,追求无尽的欲望而去疯狂压榨和摄取,母亲早已内心苍凉,不堪负累,如今,母亲肌肉毒化萎缩,血管污染栓塞……
呜呼哀哉,我们的母亲河,我们的鱼虾,还有曾经的我们捕鱼乐趣……
【作者简介】 王健,笔名煊堉,1994年毕业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深圳公务员。工作时兢兢业业,闲暇时喜欢探寻大自然,诉感受于笔端。感恩出生于农村,有幸领略田野之美、天地之厚,也感恩生活于深圳,欣享改革红利、开放视野。
审读:喻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