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龟记(乡情散文小时候抓知了龟趣事)

文:张宗龙

小时候一进入夏季,过了小暑节气,抓知了龟就成了我们孩子们最大的乐趣。院里院外、河边树林、坡地麦场,到处都有一群一伙抓知了龟的小孩子,有时大人也来凑趣。

那时候村子里的道路都没有硬化,家家院里院外都栽了各种树,到了夏天,树叶茂密、热气上升,雨水增多,那些在地里蛰伏并生长了几年的知了龟开始探头探脑,笨拙的身子拱破地皮,想出来化羽为蝶,完美蜕变,变成那引吭高歌的蝉儿,飞向那湛蓝的天空。

知了龟,我们老家鲁南地区也叫“结了龟”,鲁西南地区叫“知了猴”,是雌蝉产的卵在土里长成的幼蝉。雌蝉的卵一般产在树木嫩枝的下端,产卵后雌蝉用口器刺破一圈树皮 ,使嫩枝断绝水分和养料供应枯死后落入地下,这时孵化出来的幼蝉就钻入土里。幼蝉在土里生活周期很长,最短的也要2至3年,一般为4至5年,最长的为17年。在土里要经过4至5次蜕皮 ,一边生长一边打洞,成熟后才能钻出地面完成最后的金蝉脱壳,化为成蝉。

但知了龟历经重重磨难一旦完成蜕变,便意味着生命已到尽头。它们有的来不及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就被我们捉住成了盘中佳肴;有的侥幸逃脱蜕变成蝉,还要防止淘气的孩子用网子粘捕;最后活下来的成蝉存活时间也很短,一般也只有7到20天,它们要在这短短的生命周期内完成传宗接代的最后使命。蝉的生命如此悲壮,又如此顽强,它们在黑暗中积蓄力量,奋力搏击只为繁衍后代,历经磨难只为那几声歌唱,真让人佩服。

但小时候的我们哪知道这些啊,我们只知道捉知了龟有无穷的趣味。雨后是捉知了龟的好时候,一场透雨落下,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干硬的土地吸足水分,变得松软。树叶儿变得更加翠绿,地里的庄稼在雨水滋养下孕育着丰收的希望,河里的鱼儿欢快地游着,村子里到处都葱绿盎然,生机勃发。夏天的午后是闷热的,地里的庄稼也不用过多侍弄,男人们开始织席编篓,女人们纳着鞋底,我们孩子却安静不下来。突然,院里的杨树或者榆树下的地面上冒出一个水泡,咕嘟一下,又咕嘟一下,我们知道,我们想捉的知了龟要出来了。于是我们静静地守在水泡旁,屏住呼吸,瞪大眼睛,静等猎物出现。水泡更大了,地皮凸起了一块,裂开了口子,看见知了龟那双黑黑的小眼睛了。这时不知谁放了一个响屁,引得大家一阵大笑,那知了龟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下又退回去了。除了静等,用木棍掏是掏不出来的,越掏它越会往下缩,于是我们便端来一碗水,一点一点往里灌,可能是知了龟受不得水呛吧,不一会它就爬出来了,一下就被我们捉住。不只在院子里,雨后的麦场上、河堤上、地头上,甚至大街上,只要有冒水泡的地方,都是我们捉知了龟的好战场。

但这种静等似的捉法是需要耐心的,战果也小,因为知了龟好像知道白天出来不安全,白天出来的也少。一般到了晚上,知了龟就一只一只集体出来了,一不注意就爬到了树上。于是晚上的树林里又成了我们的乐园。我们打着亮晃晃的手电筒,或者提着闪烁烁的小马灯,这棵树上照照,那棵树上照照,爬上树得知了龟只能束手就擒。低处的就直接用手捉,爬到高处的就要一人骑到另一人的肩上,搭人梯去捉,不能用棍拨,否则一下掉进树下的草丛里,就不易找到了。晚上到密密的树林里去捉知了龟是需要勇气的,树林里阴森森的,树叶沙沙的响声常常让我们头皮发麻;远处的荧火虫一闪一闪,大哥哥就吓我们说那是鬼火,前方有鬼,有胆小的孩子听了就腿肚子发抖,不敢再捉了;有时树底下会踩到蛇,哧溜一滑,摔个趔趄,那蛇也不咬人,哧哧地爬走了;有时惊动了树上的老鸹,扑楞一声飞起,也会把我们吓一跳。露水渐渐重了,凉气逼上来,草里的蟋蟀低低地吟唱起来,水里的青蛙也呱呱地叫开,我们的眼皮开始打架,尽管捉得不多,但我们知道该回家了。

待第二天一早再到树林里一看,好多树上又爬上了不少知了龟,可惜这时只剩下皮了,知了龟早已在我们的睡梦中化作了蝉,飞到我们够不着的地方高唱了,我们懊恼不已,昨晚要是能多呆一会多好啊。但知了龟的皮也是有用处的,收集了可以入药,拿到小货郎担上10个能卖2分,多收几个就是一根冰棍啊。白天我们不能捉知了龟,却可以捕蝉,我们跑回家用长长的竹杆绑了一个纱布的口袋,悄悄走到树下,那知了正在“知了知了”的唱歌,但它却不知道我们正在蹑手蹑脚地靠近,待它不注意时,一下将纱布口袋罩上去,可明明我们很准地罩住了蝉儿,待取下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那蝉儿早飞到另一棵树上继续唱歌了。

小时候爬树对我们来说可是强项,常常三下两下就上了树,有时我们骑在树杈上,小伙伴声东击西,那边树上用杆子挥舞,那蝉儿受不得骚扰,便飞离那棵树落到这边的树上,骑在树杈上的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摆好了姿势,待那蝉儿一落,便迅速用手捂住,剪掉它的翅膀,放在筐子里逗它唱歌,但被捉住的蝉儿只偶尔“吱”一声便没声音了,以此来表达对我们的抗议。

我们抓知了龟可不只是为了玩乐,更是为了我们那缺肉的胃蕾。小时候除了逢年过节能吃上点肉,平时大人是不舍得买肉给我们吃的,何以解馋?唯有知了龟。当然还有河里的小鱼小虾小螃蟹,但知了龟是最容易捉也是最好吃的。把捉来得知了龟用盐腌上,下油锅一煎一炸,奇香无比,据说营养丰富,比吃几个鸡蛋营养价值都高,当然那时我们也很少吃鸡蛋,老母鸡下的蛋多数让奶奶卖了换成酱醋油盐。到了秋天,我们也去地里抓蚂蚱、蟋蟀、油虫,用火烤了或用油炸了吃,但都没有知了龟这么香。

知了龟给小时候我们丰富的童年生活又增添了浓浓的乐趣。今天有说知了龟是害虫的,有说吃了知了龟不健康的,我想,现在我们也懂得了尊重自然、保护野生动物的重要性,不管怎样,我们也别再伤害它们,就让它们与自然共存、与人类同在,也让它们历经地下苦难,蜕壳凤凰涅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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