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宣武门(曾经的北京宣武)

原标题《宣武门琐谈》

让土生土长的老宣武区人引以为自豪的宣武区,在2010年7月并入了西城区,虽然这里已更名,但宣武门这个地名永远地存在着。

老街“老墙根儿”

我儿时的家就在宣武门外的老墙根街,那时这里全都是平房住宅,我自出生后到成家之前都居住在这条街上。这条街道虽然并不宽大,但早年这里人口众多,很是繁华,尤其在早晚时,人群熙熙攘攘,各种车辆川流不息。这条街上各种商店很多,生活用品齐全,足不出街即可买齐日常用品,可以说是一条“自给自足”的街道了。此外,街上还有一些著名的工业企业,如北京手扶拖拉机厂、衡器厂、日用化工厂等。文化教育的机构更是众多:托儿所、小学、中学,还有北京首家红旗业余大学。

老墙根是辽代就已经成名的一条老街,远比被称作北京最老,源自元代的西四砖塔胡同的历史年代还要悠久许多。老墙根街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还是条土路,它并不长,也不宽,只是位于北京南城的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胡同。那为何称作“街”呢,而不是“胡同”?要说明这些,就要追溯到辽代时期。辽代北京这个地方是辽王朝的一个陪都,是辽代五个都城之一,那时称作南京。其他四个陪都分别是: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的上京,今内蒙古宁城西大明城大定府的中京,今辽宁辽阳市的东京,今山西大同市的西京。

老墙根这里正位于古时辽南京城东的东安门城内城墙根处,故称作老墙根街,在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北京胡同志(上)》中有详细具体的考证说明。如今菜市口南侧的西砖胡同口与广安门内大街相交叉处绿化带中还立有“辽安东门故址”的碑刻。而在《辽沈晚报》载有:“辽南京城的东城垣在今校场五条(与老墙根街东端交界)、烂缦胡同一线。”由此可知,老墙根成街确早于元代。

老墙根街并不临马路,但距离宣武门很近,宣武门城楼内外大街便是我们外出北行南往的必由之路。宣武门城楼城墙,城外的护城河,沿河向西的河沿岸(当地人称之后河沿)虽早已逝去,但我对这里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怀,儿时宣武门城楼和城墙的景象永远存留在我的记忆中。儿时的记忆是最牢固,最清晰,宣武门城楼城墙,城外护城河和街巷至今我历历在目。

说起宣武门城楼,我儿时眼中的城楼已是年久失修,很古老、很陈旧、很沧桑,斑驳的油漆粉饰已基本脱落。城楼呈南北向,城墙两端向东西延展,如今的宣武门地铁沿线道路就是当年城楼和城墙的原址。

宣武门城楼高耸,城门洞的北侧左右两旁城墙内侧依附着长长的、宽宽的登城楼坡道,沿着坡道向上可以登顶。我儿时的城墙并无管理,是可以随意登攀的,站在城墙顶端可遥望宣武门内外大街和周边的所有房屋建筑,有一览众山小之感,城楼下面的城门洞时而有车辆穿进穿出。宣武门周边基本是一些低矮的平房,很少看到楼房,更没有高层的建筑,以显得城楼是那样的巍峨,那样的壮观。

城墙外,紧邻护城河北岸是北洋时期建造的环城铁路,环城铁路是1915年6月破土,1916年1月1日建成通车。在铁路与城墙之间是露天堆场和散落的一些居民住宅。环城铁路沿线的城门外都有堆场,当年各城门外的堆场均有分工,宣武门铁路站负责的囤积煤炭和建筑材料。铁道两侧是一片片的货场,堆放着建筑材料和大面积的煤炭。再往南便是护城河的南段,水面宽阔,河水缓慢流淌着。

自宣武门城楼向南,跨过护城河上汉白玉石桥是宣武门外大街,街两旁有商业、工厂和学校,早于民国时期,这里还有众多的各地会馆。街东侧有万宝全百货商场、长城风雨衣服装厂、餐饮店等;街西是银行、豆制品生产厂、副食商店、邮局、信托商店(旧货)。宣武门外大街最南端是老宣武区最繁华的地段,商店林立:菜市口百货商店、电影院、南来顺小吃店、文化用品商店、人民照相馆、新华书店等,所有这些满足了人们所有购物需求,所以老宣武区人购物是很少远足到其他处,西单和王府井大街便少有人去了。这条街如今依旧,较以往也拓宽了很多,但失去了过去的繁华。

宣武门城内,紧邻着城墙是条宽敞、干净的柏油马路,叫顺城街,沿着这条街东行可至和平门。这条路段在我的记忆中是十分干净整洁的,与城墙外噪杂的环境相比较,有着明显的城里与城外的差别。1971年建造地下铁路时,宣武门城楼和城墙都拆除了,今日这里虽界限不再分明,虽还称为宣武门内、外大街,但已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了。记得我首次登城楼时年纪还很小,是父亲带着我去观光的。

不知父亲是工作忙,还是家务事繁多,也可能是晚间到城墙上乘凉目的,每每带我去爬城墙基本都是夏季,且是黄昏时分。那时的城墙顶没有什么安全管理和相应措施,人们可以在城墙上以任意方式自己娱乐,在我的记忆中,放风筝的人居多,有可能高空即使是夏季气流还是较大,便于风筝放飞。

城楼的晚上,楼阁内外有成群的蝙蝠飞来飞去,时而腾空翱翔,时而闪电般向人们飞来,然后擦着耳边飞过。那时从父亲的口中第一次知道蝙蝠虽然有眼睛,但基本看不见什么,全是靠发出的声波遇到障碍返回后的信号辨别前方的障碍物。当年的我并不懂什么是“波”,似懂非懂地记忆着父亲给我的这些解释。儿时曾还听老人们说蝙蝠是老鼠变的,我自幼就对老鼠有恐惧感,无论蝙蝠是否由老鼠变的,蝙蝠的样子也令我生畏。

为满足北京的城市交通的发展,原宣武门城门洞的通车能力已不适应交通发展,尤其是无轨电车出现,需要搭建电线。1955年3月,在宣武门东侧城墙开辟了一个豁口,豁口呈V形式,豁口在今天主教南堂的对面。并在城墙豁口外的护城河上增架了座钢筋混凝土桥,之后,载重车和公交车均从此通行,宣武门城门洞基本是步行街了。

最使我不能忘怀的是建国10周年国庆那天上午,父亲带着我去观看受检部队行列,我们很早就站在新建的宣武门大桥上等着观看受阅车辆由此驶过。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国庆礼炮声过后,飞机沿着长安街上空自东向西很低很慢地掠过,紧接着受阅部队的绿色的军车、炮车、坦克车从天安门驶向西单,然后转往南而行,稍东转弯,再从宣武门城楼东新搭建的这座桥上隆隆驶过,桥面、路面上留着坦克车履带碾轧后留下的深深痕迹。

那是我首次见到坦克车,记得坦克车上面的顶窗露出战士上身和头部,头上戴着坦克兵专用隔噪声、护耳朵的厚厚帽子。战士们面容严肃,在我们的注目礼中缓缓驶过,显得那么庄严,那么威武。伴随着坦克车发动机的轰轰声,我感觉到脚下的水泥石桥随着微微颤抖着。

我自幼就有好奇和打探的习惯,看到坦克车是钢铁封闭式的,只有不大的瞭望孔,没有其他窗户,那些坦克车里的驾驶战士是怎样观察道路前进的?我向我心目中的知识“宝库”求解,父亲告诉我,坦克车内有潜望镜,可以观察外面的一切。我相信父亲的知识渊博,那时我并不理解什么是潜望镜,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站在震颤的桥上,目送着一辆辆带着轰轰响声的坦克车、装甲车、军用卡车缓慢驶过。

护城河

我儿时的南护城河水是活水,自西向东流淌着。那时河水水面很宽,河堤很高,水也还算是清洁,河水中有很多的小鱼及水生植物。每逢夏秋季节会有各种各样的蜻蜓在水面上、在河堤上飞舞,时而高处相互追逐,时而擦着水面尾部点水。河的两岸水浅处有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红色鱼虫和小白条鱼苗,大人、孩子手持用医用

纱布制作成大小不一的捕捞工具(俗称抄子)捞鱼虫或小鱼。

早年的宣武门城墙外东侧与护城河之间的一片空地,每到晚间会有灯光昏暗的餐饮市场,都是些私人的小摊位,经营些价格低廉但很接地气的餐食。傍晚阳光西斜后,就有不少人挑着个担子来到这里,担子的一端是燃煤的火炉,一端是准备出售的各自拿手主食或辅食。条件好一点商户,或买卖也大一点的,运输工具是两轮或三轮的小车。所经营食物具有独家独创性,且都很单一的小吃或正餐。如老北京人喜闻乐道的:炸灌肠、炸酱面、已经失传的抻面和卤煮火烧等。地片并不很大,但环境热热闹闹,天彻底黑下来后,人头在昏暗的灯光下攒动。记得这里经营的都是以面食为主的餐食,劳累一天的人们,在这里坐下来,喝点小酒,再吃些热气腾腾的饭菜,额头、胸前渗出酣畅汗水,确不失为一种享受。

现宣武门城楼城墙、环城铁路、护城河都相继消失了,尽管新颜的宣武门已是高楼、商厦和宽阔的道路,但曾经那个伴随我长大的老宣武门旧貌依旧清晰存留在我的记忆中。

文|黄永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