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曾经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世界工厂,另一个就是所谓的“男人天堂”。上个世纪,东莞市和中山市、南海市以及顺德市并称“广东四小虎”,然而四小虎中只有东莞真正名副其实的发展起来了,2019年东莞的GDP总量达到了9482亿,名副其实的新一线城市。政策扶持和产业转型完美结合,让东莞渐渐撕下了当初粉红经济所带来的标签,然而从崛起的制造业到辉煌的酒店服务业,再到如今的完美蜕变,东莞究竟走了一条怎样的路?本期就让我们来聊聊东莞。
上世纪70年代,东莞县还是农业大县,粮食产量位居全国第三,每年向国家上交四亿多公斤粮食,40多万头生猪,然而东莞县的居民收入却并不像这组数据一样漂亮,相反,人均年收入非常低,只有149元,这种情况下,很多年轻人不想被困于此,于是他们开始大批的选择偷渡香港,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每当夜幕降临,就会有一些人影躲过边境守军的探照灯,悄悄下水,游向对岸灯火通明的香港。
直到1977年,邓小平同志从东莞当地了解到这一情况,当地官员告诉邓小平,有七十万人试图偷渡到香港,在当时的物质条件下,很多人选择直接游过去,但是只有十四万人成功了,很多人直接溺亡在海里,所以东莞有一个海湾也被人称为“百鬼湾”,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穷困。
这组数据让邓小平极为震动,他看着眼前荒芜的土地,做了一个决定,他说:中央没有钱,但是可以给些政策,你们自己去搞,杀出一条血路来。可以说,东莞马上抓住了这次机会,1978年,香港信孚手袋厂老板张子弥在东莞签下了300万的合同订单,成为内地改革开放引入“三来一补”企业的第一人,三来一补是指,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补偿贸易。而他投资的太平手袋厂就是东莞成为世界工厂的开始。
张子弥用香港的管理模式对太平手袋厂进行了调整,采用了计件工资的模式,让当时厂内的工人拿到了令人羡慕的高工资,这种外商提供设备原料,样品和销售,内地提供土地和劳动力的模式,获得了极大成功,很快,广东省将吸引外资的审查权限下放,宣布广东各地市可以因地制宜的开展招商引资。
东莞当地官员也意识到,富民是第一要务。于是,会堂、饭堂、民房等等都搭起了“三来一补”小作坊。这些小作坊解决了本地30万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还利用外资完成了资金的原始积累。长安、厚街、虎门、石碣等村镇,都迎来了招商的热潮。为了让手头不缺钱花,各个村镇把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一个遍,就为招商引资。当时人们的招商热情,可以用“拼命”一词来形容。
据当时的长安镇党委委员王志明回忆,他会派人去罗湖火车站,只要看见像香港客商的人就上去“推销”,劝港商来长安镇看看。而当时的镇领导也给每人搞了个“船员证”,坐着一条采砂船去香港招商,甚至在港口漂流了两天两夜。
1981年,长安镇终于办起了第一个三来一补毛织工厂,并很快就建立了工业区。1987年,东莞的三来一补企业就达到了2500多家。1994年,东莞基本实现农村工业化,随着东莞工业的飞速发展,外资也不再局限于港台,日韩欧美等资本都纷至沓来。但是马上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东莞用于洽谈业务也商务接待的场所却很少,酒店加起来只有六家。为了更好地满足外商们食住娱的需求,东莞的酒店业就开始发展起来,从1994年开始,短短五年间,东莞就新增了11家豪华酒店,而1996年开业的金凯悦大酒店,是中国第一家开在乡镇的四星级酒店。而金凯悦的老板莫志明是一个眼光独到的人,他看了一本香港十大富豪发家史,发现这些香港富豪都是做房地产和酒店的,这给了他一些启发,而且正好做建筑施工挣了近亿元,不知道投什么项目,于是莫志明进入了酒店业。
不过莫志明还只是门外汉。他的酒店除了客房,根本没有其他配套设施,当时对这些还不懂的莫志明依然凭着这个“不地道”的酒店赚得盆满钵满。这也让东莞的领导看到了豪华酒店对于招商引资的推动作用。
而就在金凯悦大酒店开业的同一年,太子酒店也正式开始营业了,老板正是被称为东莞“土皇帝”的梁耀辉,也有人叫他太子辉。就是这个人一手推动了性产业,他早期就是做一些小本生意,但觉得赚钱不多,在1980年,他发现许多人通过走私物品赚到了很多钱。他虽然知道这是违法行为,但奈何诱惑太大,于是铤而走险,和朋友一起开始进行走私,倒卖汽车零件。很快,梁耀辉得到了第一桶金,这也是他的创业基金,通过细心的观察,他选择建立一家五星级酒店,来满足要求比较高的商人和投资者,在没有竞争的初期,梁耀辉确实狠狠赚了一笔。
但是在其他五星级酒店越来越多时,梁耀辉的太子酒店就遭遇了危机,为了在众多的竞争者中立于不败之地,梁耀辉便想要拓展业务,他开设了桑拿部。
但是这个桑拿部从事的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正常服务,而是属于酒店中一个非常隐秘的部门,严格管制出入人员,必须持有特殊磁卡才能进入。除此之外,还发明了一种“莞式服务”,坊间把这种服务称为服务业中的ios,他们会把整个过程分解为很多步骤,并且让顾客逐一打分,这种方式被很多经营者认为是从台湾或者香港那边传过来的,因为当时有这种消费能力的只有港商和台商。
这个粉色产业链的繁荣,也是跟世界工厂的兴衰息息相关的,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下,东莞自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由于欧美市场的需求骤减,所以东莞的很多代工厂都拿不到国外订单了,但是人工和土地成本却在增加,两种压力交替进行,终于使得中小企业纷纷被迫关门。
而工厂关门之后,大批的“厂妹”要何去何从呢?于是昔日工厂里的众多打工妹都离开工厂,进入了酒店的桑拿部。
掌握了这一财富密码,酒店的利润至少翻了两倍。而这套服务自发明出来后,也马上被多家酒店学习过来,开始了实际应用。
虽然这是违法的地下产业,但是酒店却实行了军事化管理,想要进入这一行业,必须要经过培训和考核,包括舞蹈培训和职业道德培训,如必须在两个小时内提供15到30种形式的特殊服务,并把它细化,从开头的舞蹈到面目表情,都要考核过关才可以上岗工作。并像很多企业一样,采用晋升机制,技师如果可以得到顾客的认可,就会在晋升考核中被优待。
2001年前后,只要是踏入东莞的打工人,刚一下车就会收到短信,不出意外都是充满色情暗示的内容,一般都是来自桑拿房和夜总会,这也侧面说明了当时东莞的粉红经济有多发达。即使走在深夜的街头,也可以看到一些穿着超短裙高跟鞋的年轻女孩,在很多人眼中的堕落,却被这里的很多打工妹视为赚快钱的渠道。
当时,东莞的星级酒店有96家之多,酒店早就与特殊服务业紧密相连,成为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而这套专业化的服务,居然也让东莞的酒店承受住了金融危机的冲击,因为特殊产业吸引了大批外地客人慕名前来,反而促进了酒店的营收,让东莞的酒店业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扩张。
然而这种畸形的违法产业再兴盛也终将要被灭亡,2014年,央视首次播出题为“屡扫不绝的东莞黄流”相关报道,接着东莞有关部门出动大量警力,开始了一场空前的扫黄运动。
太子酒店也被全面调查,这个所谓桑拿部的真面目也被扒了出来。很快,东莞26家酒店被取消星级,在这场大整治中,东莞的粉色时代结束了。
面对制造业和拉动了诸多经济的特殊服务业接连进入寒冬,东莞并没有放弃,而是寻求转型,很多酒店都进行了改造,新建的养老院、农家乐等设施都说明东莞在积极谋求转型。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低廉的劳动成本,东莞吸引了阿里巴巴、京东集团和华为集团等企业的投资,而随着科技巨头的入驻,东莞的其他产业也在强势崛起。
30年的动荡与发展,东莞经历了经济危机和扫黄打非这两次历史性事件,每一次都在寻求变革中实现了蜕变,舍去了灯红酒绿,成为了广东省最亮的一颗明珠。